2023年初冬，我来到距福建省武夷山风景区27公里处的一座汉代古城遗址参观。这里四面丘陵环抱，古城遗址不远处，一条崇溪河蜿蜒南去。古城大门外，一块大幅古城遗址示意图映入眼帘。我曾多次陪同海内外宾客来到此地，唯这次来看到变化诸多。一条连搓城门的鹅卵石路已复原，被誉为“福建第一井”的汉代古井也已清理修复，这是汉城遗址留下的唯一一口井，井水至今依然清洌甘美，常年不涸。游人到此，必品尝这2000年前的古井水，与古人共饮一井水，使人油然而生怀古之幽思。新建的古汉城博物馆，已作为全国第四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古汉城遗址，2022年4月份已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批准列为世界遗产名录，成为武夷山第二个“世遗”重放异彩。 

　　据考古队同志介绍，目前福建已发现汉代古城3处，但出土文物最多、建筑面积最大、保护最完整的则是武夷山城村汉城遗址，它是目前我国江南一带所发现的最大古城。近年来，随着武夷山旅游区的开发建设，这里已接待了数十万人次，特别是吸引了一批对中国古文化、历史有研究的中外专家、学者慕名来此考察参观。 

　　闽越王城 

　　武夷山城村汉城遗址，座落在著名的武夷山风景区南面。1958年，福建省考古工作者首先发现并进行发掘，随后列为福建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该城面积48万平方米，查明属距今2000多年前汉初闽越国都城。南北长约860米，东西宽约550米，遗址的城墙全系夯土，周长2896米。城墙上建有烽火台、了望台，城外有城壕遗址，深5米，宽6至10米，东西各设一座城门，城内外分布官署、住宅、作坊、道路、墓葬等遗址。位于城区中央的“王殿基址”为四合院式的中国传统建筑群，规模宏大，建筑格局与秦咸阳宫、汉未央宫类似，干栏式结构，极富地方特色。尤其是地下暖气管道，全部采用陶制瓦筒铺设，布局十分讲究。该遗址1958年发掘，“文革”期间一度中断。近年来，省考古工作队进驻此地，现已基本将汉城遗址地面基础结构复原，出土文物丰富多彩，大量的空心砖、“万岁”瓦当、陶制生活器皿及铁、铜生产工具和兵器等达数十万件，大部分存放于北京国家博物馆、福建省博物馆、武夷山市博物馆；考古工作者目前在遗址附近城村兴建了一座供中外宾客参观的汉城遗址博物馆，展出数千件出土文物。 

　　武夷山汉城遗址的发现和大量出土文物及城池的规模、形制都表明，该城并非军事城堡或居民集居地，而为闽越王城无疑。据推断当属西汉时期（公元前206年至公元23年）闽越王无诸或余善的王城。当时闽越首领无诸率众反秦有功受封建城，如同秦始皇虚设闽中郡一样。闽越国实际上是独立国家。它立国近百年，逐渐发展成为东南强国，屡次派兵征东瓯（今浙江温州一带）、伐南越（今广州一带），北拒西汉。闽越将士“习于水斗，便于行舟”，勇猛善战。不少学者认为，它可能是司马迁《史记》和班固《汉书》中未明确指明方位的闽越“治都”。 

　　文化交流融合 

　　这座古城兴衰的奥秘尚在继续探讨，它为中外史学家研究汉闽与中原汉族文化交流融合的历史进程提供了极为宝贵的史迹。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黄展岳研究员认为：“崇安汉城城垣城门气势雄伟，宫殿官署布置井然，城外又有礼制建筑，已基本具备汉代王国都城条件……在余善杀郢以前可能已初具规模。杀郢后，余善‘威行于国’，‘自立为王’，逼汉武帝承认既成事实，封他‘东越王’。他选定城村汉城为王都，扩建城池，增饰宫室……。以后，余善发展到刻‘武帝’玺自立，效南越国越佗称帝故事。在当时，城村汉城‘冶’的声名可能在‘东冶’之上。” 

　　厦门大学人类学研究所炳钊教授说：“闽越王的都城，一般既是政治中心，也是闽越贵族较聚居的地方。从汉越双方浦城一战，直至闽越国除这个过程，时间很短，统治阶级内部一系列的活动，如计杀余善反，多军弃其军降，闽越王室归汉，都发生在闽北，说明闽越贵族大都聚居于此。如果冶都在福州，闽北一战虽失利，仗还要打下去，闽越王国也不会这样快便被灭国……。无诸都东冶，这个王城应是建于闽北某地，已发现的崇安汉城为无诸冶都可能性最大。” 

　　主持城村汉城发掘达十六年之久的张其海先生，在80年代初就明确指出：“崇安城村汉城是西汉闽越人所建的一座王城，它可能就是闽越王无诸受封于汉时的都城——东冶。”他还对宫殿基址中出土的“封泥”的虫篆文字进行了考证，辩认出其中一枚是“冶”字。另外还考证出一瓦文戳印为“冶旗”。（“冶”是地名，“旗”是“旗亭”的省称）。在他临近退休的1995年下半年，他带病主持发掘了城村汉城下寺岗遗址，出土一块2米长玉璧菱形花纹空心砖，是我国目前出土的西汉前期空心砖中最长最大的，同时出土的还有一枚“中门信印”铜印，再一次确证了他当年的判断。 

　　接替张老主持城村汉城考古队的杨琮先生，1982年从厦门大学考古专业毕业后，就投身于城村汉城的发掘。十余年来他潜心研究，著有近40万字的专著——《闽越国文化》，是国内“闽越史”最具权威的学者之一。他认为，城村汉城的性质是闽越国都中的核心——宫城（亦可称王城），该城是具内城性质的王城，城外是郭区，郭周围为王畿。它们整体组合成为闽越国都邑——冶都。而城郭以北至现在的武夷山市区，以南至建阳市区沿河地带，都是国都郊野的主要分布区及郊野之民的主要居住区。 

　　多元化人文旅游资源 

　　城村汉城总面积为48万平方米，正好是延续元明清三朝700余年江山的紫禁城面积（72万平方米）的三分之二。这对于西汉初年一个诸侯王国的国都来说，是够辉煌气派的了。该城自发现、试掘以来已有65个寒暑，这期间倾注了福建考古工作者三代人的心智。现已发掘的面积仅仅是遗址的几十分之一，但面世的文物大都是当时闽越国文化、科学技术最高水平的结晶。它把中国古代美学、几何学、冶金术、力学、建筑学、风水术、陶瓷工艺等学科的成就凝集在这块扑朔迷离、神秘莫测的土地上，不断启动着接踵而来的专家学者的智慧的闸门。 

　　君不见昔时无诸城，荒邱断垅今人耕。 

　　无情的岁月吞噬了一代枭雄的百年基业，这一切究竟是历史的必然规律还是冥冥的天意，且不去管它。但作为一国从王都到帝都的遗址，它的地下陵寝、皇宫的宝藏、几千人的藏兵洞……如今究竟在何处？这是最能引发人们的兴趣和梦想的。多少年来，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更见展彩纷呈，演绎出无数永远说不完的故事和传说，使它的一砖一石一木一瓦中无不蕴含着福建上古区域文化的特殊魅力。 

　　城村汉城是武夷山的土著先民谱写的遥远而又辉煌的一部乐章，是武夷山市最具区域特色的融观光、考察、求知、探险等一体的多元化人文旅游资源。今天，我们清理这份文化遗产，描绘它的真实面貌，开发它的旅游价值，是一项严肃而又富有魅力的历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