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9日，台北市，富士康母公司鸿海科技举办“鸿海科技日”

2024年8月26日，台湾地区经济研究院公布7月景气动向调查结果显示，营建业营业气候测验点结束连续三个月上扬趋势，转为下滑。图为近日台北车站附近的建设工程

　　2024年，台湾经济总体表现相对不错，尤其电子信息制造业、金融保险业的表现比较亮眼；同时制约经济长期可持续健康发展的结构性问题更为突出，半导体产业“空心化”的风险也进一步增大，可谓喜中有忧。2025年，台湾经济增速较2024年将有所放缓，驱动经济增长的动力依然不够强劲且缺乏可持续性。

　　台湾经济总体表现相对稳健

　　根据台湾地区统计主管部门2024年11月29日所发布数据，2024年前三季度台湾地区生产总值（GDP）的同比实际增速为5.19%，预计全年GDP同比实际增速为4.27%，为过去十年来台湾GDP增速第二高，仅低于2021年的增长水平。总体而言，台湾经济取得了相对较好的表现。这一较好表现的取得，建立在2023年台湾GDP仅增长1.12%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在相对较低的基数上实现了相对较快的成长。

　　分季度看，2024年第一、二、三季度GDP的同比实际增长率分别为6.64%、4.89%和4.17%，预计第四季度GDP同比实际增速为1.72%，呈现出明显的逐季递减特征。分部门看，2024年前三季度农业、工业、服务业的同比实际增速分别为0.32%、7.73%和5.24%。工业的主体部分是制造业，前三季度制造业同比实际增速为8.28%，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引领部门。

　　进一步从制造业内部的四大行业看，资讯电子工业“一枝独秀”，2024年前三季度产值同比增长22.77%，金属机电工业、化学工业、民生工业前三季度产值的同比增速分别仅为1.81%、2.31%和2.53%。显然，四大行业的发展非常不平衡，增长主要由资讯电子工业所主导。服务业内部不同行业的增长同样具有明显的不平衡性，金融保险业、运输及仓储业、支援服务业3个行业增加值分别同比增长14.15%、7.65%和7.31%，批发零售业、专业科学和技术服务业、不动产及住宅服务业、医疗保健及社会工作服务业的增加值同比增速分别为5.10%、5.02%、4.60%和4.19%；其余服务行业的增速均不足4%。其中教育业、住宿及餐饮业两个行业的增加值同比分别下滑0.17%和0.19%。

　　再从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看，消费、投资对经济增长均有正向拉动，净出口则表现为轻微的负向拉动。根据台湾地区统计主管部门估算，2024年民间消费、公共部门消费、固定资本形成、出口、进口的同比实际增长率分别为2.72%、3.08%、5.42%、9.08%和11.68%。消费拉动台湾GDP增长1.74个百分点（民间消费、政府消费分别拉动1.32个和0.42个百分点），资本形成拉动2.59个百分点（固定资本形成、存货变动分别拉动1.39个和1.20个百分点），岛内需求的总体贡献为4.33个百分点；商品和服务出口向上拉动5.60个百分点，进口则向下拉动5.66个百分点，净出口的贡献为-0.06个百分点。

　　对电子信息产业依赖持续加深

　　近年来，电子信息制造业（台湾方面称资讯电子工业，包括电子零组件制造业以及电脑、电子产品及光学制品制造业）在台湾制造业中的比重不断提升，也使得制造业发展高度依赖电子信息制造业的问题更为突出，难免会陷入“成也电子信息，败也电子信息”的境地。

　　从生产值看，2024年前三季度电子信息制造业实现产值58377亿元新台币，占制造业总产值的比重为40.99%，与2023年同期比重相比提高4.49个百分点。其中，第一、第二和第三季度电子信息制造业产值的占比分别为39.38%、40.07%和43.28%，呈逐季递增的基本态势，与2023年同期的比重相比，分别增加3.41个、5.04个和4.59个百分点。

　　从外销订单和出口情况看，进一步往电子信息产品集中的趋势同样十分明显。2024年1-10月，台湾地区外销订单总额4843.5亿美元，其中电子产品、资讯通信产品的外销订单额分别为1725.4亿美元和1409.4亿美元，对应占比分别为35.6%和29.1%，合计占64.7%，与2023年同期相比提升1.5个百分点。1-11月，台湾地区出口总额4314.98亿美元，其中电子零组件产品、资通与视听产品的出口额分别为1600.43亿美元和1207.61亿美元，对应占比分别为37.09%和27.99%，合计占65.08%，与2023年两类产品的占比相比提高4.47个百分点，若与2019年相比累计提高17.95个百分点。

　　生产、外销订单及出口高度集中在电子信息领域，且占比呈不断提升趋势，致使台湾经济所面临的外部输入性风险进一步加大。2023年第四季度以来，在生成式人工智能蓬勃发展带动下，全球电子信息产业景气度进入上行通道，客观上给台湾电子信息产业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有利的外部环境。一旦全球电子信息产业转入低迷状态，全球电子产品的需求量及贸易额下滑，台湾地区电子信息产品的生产制造及出口必然首当其冲，而以台湾目前的产业结构，尚无其他产业可以对冲这种风险。

　　半导体产业地缘政治风险上升

　　2024年1-10月，经台湾地区经济主管部门投资审核机构核准的台商对岛外投资额共453.78亿美元，再创历史新高，同比增加202.55亿美元，增长80.62%。其中，对大陆投资34.22亿美元，同比增长29.65%；对大陆之外国家和地区的投资419.56亿美元，同比增长86.61%。同一时期，经核准的境外对岛内投资额为65.21亿美元，同比减少19.05亿美元，下降22.61%。对岛外投资的大幅度增加，以及吸引境外资本的明显下降，“一增一减”使得2024年前10个月台湾地区资本净流出规模高达388.57亿美元。

　　从行业看，资本净流出主要集中在电子零组件制造业、金融保险业和批发零售业三个产业领域。2024年1-10月，台湾地区这三个产业对岛外投资额分别为237.69亿美元、106.33亿美元和62.51亿美元，岛外对岛内的投资额分别为0.63亿美元、13.88亿美元和6.76亿美元，资本净流出额分别为237.06亿美元、92.45亿美元和55.75亿美元，合计385.26亿美元，占台湾地区资本净流出总额的99.15%。从区域看，资本净流出地前五名包括：美国，净流出额131.71亿美元，占33.90%；加勒比海英国属地，净流出额62.34亿美元，占16.04%；新加坡，净流出额53.34亿美元，占13.73%；日本，净流出额51.69亿美元，占13.30%；加拿大，36.46亿美元，占9.38%。对五地合计的净流出额为335.54亿美元，占台湾地区资本净流出总额的86.35%。

　　进一步来看，上述三个行业大规模的净资本流出都与半导体有关。2024年1-10月，以台湾积体电路制造股份有限公司（台积电）为代表台湾半导体业界对岛外的重要投资包括：台积电于6月和9月对其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工厂分两次增资125亿美元，于6月对其日本熊本二厂增资52.62亿美元；世界先进积体电路股份有限公司对新加坡投资24亿美元。这几项投资合计201.62亿美元，占电子零组件产业资本净流出的85.05%。此外，台积电于3月和7月对其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子公司分两次增资80亿美元，用于从事一般投资业务，被纳入金融业统计，占金融保险业资本净流出的75.24%。3月25日，半导体渠道企业文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及茂宣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合计以39.8亿美元间接收购加拿大富昌电子的全部股权，从事经营半导体、被动原件等的批发及零售渠道、海外投资等业务，该项投资占批发零售业资本净流出的71.39%。这些重量级投资项目合计投资额321.42亿美元，占同期台湾地区对岛外投资总额的70.83%，占台湾资本净流出额的82.72%。

　　上述重要投资对企业发展而言，是加快进行全球布局的体现，总体上是机会大于威胁。但对台湾半导体产业发展而言，伴随着如此规模巨大的资本流出，特别是台积电在美国的工厂被美国政府要求升级到2纳米工艺，在日本熊本的工厂也将升级到7纳米/6纳米的工艺，将使得台湾地区的半导体先进产能优势和技术领先程度被削弱。产业链供应链的配套企业也会跟着龙头企业进行岛外布局，这些对其在岛内的布局形成了一定的替代关系，原来由岛内生产并出口至东道国（地区）的部分，以台商直接投资的方式全部或部分转移到了东道国（地区）。这意味着，台湾地区在全球半导体产业链供应链的可被替代性正不断加大，从难以被替代到逐渐被替代。以台积电为代表的台湾半导体企业“去台化”发展趋势日趋明显，资本大规模外流的同时还会带来人才外流，岛内半导体产业“空心化”的风险进一步增大。

　　2025年台湾经济增长趋于放缓

　　从经济运行的基本走势看，根据台湾地区统计主管部门2024年11月29日公布的数据，其对2025年经济增长的预测值为3.29%，较2024年的成长率低0.98个百分点。代表性国际经济组织和岛内外代表性经济研究机构对2025年台湾经济的预测普遍不如台湾当局乐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24年10月22日发布的预测值为2.7%，台湾经济研究院11月7日发布的预测值为3.15%，渣打银行12月10日发布的预测值为2.3%，台湾综合研究院12月11日发布的预测值为3.16%。对比可知，台湾地区统计主管部门对2025年台湾经济的预估最为乐观，岛内经济研究机构的预测比岛外经济研究机构的预测更为乐观。一致的结论是，2025年台湾GDP增速较2024年有所放缓。

　　从三大需求看，2025年消费需求将进一步走弱，预估民间消费、政府消费的同比实际增速为2.09%和2.97%，较2024年的估算值分别下降0.63个和0.11个百分点；投资需求将继续保持较强状态，预估2025年固定资本形成同比实际增长5.88%，较2024年的估算值增加0.46个百分点；出口需求将趋于减弱，预估2025年出口额同比增长6.48%，较2024年的估算值减少2.6个百分点。显然，台湾地区经济增长对投资的依赖度在相对提升，主要依靠投资驱动。鉴于投资具有较强的波动性，且投资波动往往是经济周期性波动的主要原因，这也将使得台湾经济波动的风险加大，强劲且可持续的驱动力量依然不足。 

　　周小柯 北京联合大学台湾研究院副教授

　　宋一婷 北京联合大学政治学专业硕士生